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隧道一段又一段向下延伸。三个人朝一个方向走一百码,隧道调转方向,带着他们走向更深处。有一段隧道的所有灯泡都灭了,他们只好摸着黑慢慢走,两个手电筒在地上照出两团光亮。拐过转弯,又有几个完好的灯泡给他们领路。

“他们是怎么做到的?”内特大声感叹。此刻他估计他们已经在地面以下三千英尺了。“我是说,要挖这些隧道,他们必须运走几百吨泥土。”

“钱,”罗杰说,“有足够的钱,你什么都能做到。”

希拉走在最前面,她回头道,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钱?”

罗杰指着地上的那捆电缆。“这些,”他说,“电缆很值钱,因为是黄铜做的,所以有人偷电缆去卖钱。电缆是完整的,从螺旋楼梯到这儿,没有插头,没有铰接,什么都没有,”他指着内特腰间说,“我们走了多远?”

内特看看计步器,“大约七英里。”

“九根电缆,”罗杰说,“每根长七英里。这是一笔不得了的钱,放在一百年前也一样。”

他们拐过转弯,沉默地走了几分钟。希拉停下脚步,掸掉一个灯泡上的灰尘。内特和罗杰经过她身旁,她吹掉最后几粒灰尘。

内特和罗杰走到拐角,内特回头望向希拉。希拉在端详一个烧坏的灯泡。她抬起头,和内特对视。“你们先走,”她说,“我马上就来。”

“出什么事情了?”

她摇头道:“没事,我一两分钟就赶上你们。”

“我们不该分开。”

希拉挑起一侧眉毛,“我又不可能迷路,朝着另一个方向乱走。我就在你们背后。”

“怎么了?到底出什么事情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“那咱们就别分开。”

她叹道:“我要撒尿,满意了?”

内特嗤笑道:“所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。”

“天,你们快拐弯,我两分钟就来,好吗?”

“你确定我们可以扔下你一个人?”

“确定。求你们快走吧。我都憋了一个钟头了。”

“离电缆远一点,”罗杰说,“有些地方的橡胶已经老化,你可别电到自己。”

“多么重要的安全提示,”她说,“谢谢,艾根。”看见罗杰一脸傻样,她只是笑着挥手让他快拐弯,“你们自己聊天吧。”

罗杰看着内特,“那是电影台词吧?”

“对,好像是《捉鬼敢死队》。”内特说。

“你确定?”

“对,就是《捉鬼敢死队》,两个土鳖,”希拉在转角的另一头喊道,“不是应该立刻就想起来吗?”

“《捉鬼敢死队》上映那年,我好像只有四岁。”罗杰喊道。

“那是美国经典!”

“你总这么一边撒尿一边聊天吗?”

希拉笑道:“那又怎样?是不是让你很兴奋?”

内特清清嗓子,“我真的很想让你俩单独待着,只可惜我无处可去。”

四小时的时候,他们再次停下休息。三个人都大汗淋漓。罗杰的面颊变成粉色。内特再次取出温度计。罗杰踢掉鞋子,朝温度计打个手势,“现在到底有多热?”

“一百零二度,”内特说,他把温度计对准灯光,“也许一百零三。数字上上下下在变。”

“好吧,”罗杰说,放下背包,抓起T恤脱掉,露出宽阔的肩膀,“太他妈热了。”

内特点点头,“是啊,我也这么觉得。”他脱掉衬衫,把衬衫扎在背包的系带上。

两人望向希拉。“别指望了。”她轻蔑地说。

罗杰摇摇头,“只是想确定你不在意——”

希拉脱掉T恤,露出文身。她的胸罩是亮绿色——蟑螂绿——有白色小骷髅头的花纹。“我说真的,你们别指望了,我不打算裸上身,”她说,“不过谢谢二位给我看富有男子汉气息的**和胸毛。”她用T恤擦拭额头。

“尽管看。”罗杰说。

他们取出水瓶喝水。罗杰洒了些水在手上,沾湿他的头发。

“别发疯,”内特说,“搞不好我们要靠这些水再支持两天半。”

罗杰摇摇头,“再这么热下去,我们迟早要打道回府。”

“说得好。”希拉说,她举起水瓶,洒了几滴在头上。内特耸耸肩,有样学样。

罗杰穿着袜子在隧道里走来走去。他用双掌托住一段拱架,脚跟发力使劲向上推。他闭上眼睛,闷哼一声,脚踵韧带拉到了头。他动了动脚,又伸展另一条腿。

拱架顶上落下一簇灰土和砂石,数量不小,掉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声音。

“喂,”内特说,“够了。”

罗杰没有睁开眼睛,“只是伸展一下我的——”

“拱架移位了。”希拉喝道。一块石子掉下来为她作证。石子击中地上的石块,发出响亮的“咔嗒”一声。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紧接着掉下来,离砸中罗杰的肩膀只差几英寸。

罗杰从拱架前跳开,又一块石头掉在地上,然后是第三块。他们抬头盯着拱架。拱架四周扬起灰尘,还好没有其他变化。

希拉拍拍墙壁,“完全是沉积岩,对吧?不是很结实。”

“所以要有木梁和支撑物。”内特说。

“对不起,”罗杰喃喃道,“没动脑子。”

“别担心,”内特说,“咱们都别再推其他地方了。”

希拉打量着隧道顶部,“要是塌方了会陷下来多少?”

罗杰耸耸肩,“足够砸死我们?”

“不,我是说,如果这段隧道塌方,上面一段多半也会。然后是再上面一段,再再上面一段。也许一直到下层地下室和地基。刚才搞不好会弄塌整幢楼。”

“酷,”罗杰叹道,“明白了。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”她说,“对不起。”

内特背上背包,走了几步。“来吧,”他说,“看能不能在必须回头前走到底。”

他们又走了二十分钟,拐了四次弯,罗杰停下脚步。他皱起眉头,打量着四周的空气。他又走几步,再次停下。

内特扭头看他,“怎么了?”

“你们感觉到了吗?”

希拉环顾四周,“感觉到什么?”

罗杰站住了,蹲下,用手掌贴着地面,闭上眼睛。内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——这个晒得黝黑的半裸男人,头发里插着羽毛,涂着五颜六色的印第安战斗妆。

希拉闭上眼睛,头部慢慢转圈,“地面在微微抖动。”她说。

“感觉像一部引擎,”罗杰说,他睁开眼睛,抬头看着希拉和内特,“巨型引擎。”

“我们在地下四千五百英尺,”内特说,“也许已经接近了。”

再拐一次弯,内特也感觉到了。让他想起在办公室附近驶过的大型卡车和公共汽车,还有每隔几个月就摇动洛杉矶几秒钟的轻微地震,你在加州住上好几年才会注意到这种地震。但此刻的晃动却并不是来去匆匆,而是持续不变。他越是关注,就越能感觉到它穿透鞋跟,钻进骨头。他很确定,要是再等待一会儿,他甚至能感觉到牙齿随之颤动。

三个人再拐两次弯,开始听见它的声音。低沉的隆隆声响。罗杰说得对,确实像是引擎。

又拐一次弯,他们看见尘土悬在半空中。那声音令拱架颤动。隧道中央有一缕沙石如水流般掉落,他们看见地上积了一堆砂石,尺寸犹如大袋狗粮。

“头儿,你怎么看?”希拉说。

“我认为我们是安全的,”内特说,“这些东西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,要是我们一出现就坍塌,那可实在太愚蠢了。”

“是啊,”罗杰说,“就像我这辈子还没碰到过任何蠢事。”

他们又走了三段隧道。隆隆声越来越响,但震颤并没有变强。罗杰忽然一个踉跄。

他快走几步,像是想恢复平衡,然后狠狠一跺脚。希拉也绊了一下,连忙稳住。内特觉得两腿发软,他停住了。

“是地面,”希拉说,“地面变成水平了。”

三个人面面相觑,罗杰咧嘴一笑。他们取出水瓶庆祝了两口。

他们又走了几码,前松后紧的肌肉不停抗议。五小时下坡路害惨了肌肉。内特知道真正的痛苦还没开始,估计回去的路上就能体会到了。

水平隧道只延伸了一百英尺。内特看见前方有个板条箱,覆盖了一个世纪的尘土。板条箱旁边是一堆长钉,固定拱架的估计就是这种钉子。

隧道向左偏转。前方不是急转弯,而是一个岩石中凿出的小房间。这儿的支撑物是钢梁,就是撑起大楼的那种铆钉工字梁。

一组比较细的钢梁从两道支撑架之间降到地面。钢条前前后后用铆钉固定在这些钢梁上,搭成一个简单的笼体。笼体里是个电话亭大小的木箱。一根粗钢缆从木箱顶端通向上方的竖井。笼门用一个支离破碎的纸板箱和一根被经年热气烤干的扫把柄撑开。

扫把柄旁边的尘土中有个亮晶晶的东西。罗杰弯腰捡起来,给希拉和内特看一枚二〇〇三年的角子。他们在附近的尘土里找了一会儿,希拉在几英尺外找到了那个两毛五。“谁找到的归谁。”她笑嘻嘻地把硬币塞进衣袋。

房间的另一头是一扇积满灰尘和砂石的双开门。热气使得油漆褪色剥落。内特望向希拉,希拉对他点点头。她也觉得这种双开门很眼熟,只是这一扇没有用门闩锁住。

罗杰试着碰了碰门把手,然后抓住摸了摸。他转动门把手,对内特点点头。两人各抓住一边门把手。

双开门很沉重。铰链发出摩擦声,他们用力开门,摩擦声变成了尖啸声。铰链也曾经上过油,但一百年的疏于照料让它蒙上了厚厚的灰尘。

低沉的巨响陡然高了几分贝。隆隆声在门的那一头是持续不断的轰鸣声,仿佛卡车停车场里的所有车辆同时发动引擎。一波热浪席卷而来。感觉像是站在敞开的烤炉口,几乎灼痛皮肤。热气钻进咽喉,刺伤他们的肺部。

内特眯起眼睛,望向热气深处。

“我操。”希拉在他背后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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